08.10.20踢切安上學去:小育和他的兄弟

小育是個中度智能障礙的孩子，併有癲癬症，
又因為腦下垂體病變的關係，一出生小腦袋瓜裡面就裝有三根導管，
為的是以防他發育過快，身體最後會承擔不了這樣的速度。
三年級的他，已經長的跟我一樣高了。

他非常有趣，也很樂於展現自己的熱情，
我想他會是這輩子對我說"我愛你"最多的一個人。
每天只要有機會在走廊上碰到他，就會跑過來說"踢切我愛你，我好愛你"
我回他"我也愛你"
其他小朋友機瓜亂叫，他就很樂。
他也很喜歡擁抱，看到你就會緊緊的把你抱住。
剛開學時，我非常緊張，不是因為他的擁抱本身，
而是因為，我害怕他的頭部受到碰撞，
所有的同學及老師都被告知，小育的頸部以上是個禁區，
只要不當碰撞，導管就會移位，往腦部其他部位穿插，
後果無法再想。
所以他絕對不能單獨行動，身旁一定要跟著小護衛。

不過，只有他自己不太清楚，這碰撞的嚴重性...

有一天，他跟我說，老師妳不要怕嘛~~~
因為我們身高差不多，所以他總會忘情地把你的頭跟他的靠在一起。
怕??我沒有怕阿???
後來我才弄懂，小育一定感受到每次擁抱我肢體的僵硬，
這是最真實的碰觸，也傳達最真實的感受。
原來如此。

我跟他說:小育阿，老師不是怕你，我是怕你的頭被我的頭撞到阿

他很誇張的大笑三聲:哈 哈 哈
然後居然碰出一句:"喔 I see"
(真絕，平常上課不是雲遊四海，就是神遊四海，揪甘心)

那我以後抱你的時候，就說"不要碰到頭"。
ㄜ...好阿(我還真半信半疑，這有效嗎??)

說也奇怪，
後來每次來個大擁抱之前，他就會吸一口氣大吼:"不要碰到頭"
然後就真的沒有碰到頭。
我想，這是小育自己提醒自己的方式，他的規則。
我們都樂在其中。

小育不太會寫字，握筆也有困難，
每次寫一個英文字母，不論大小寫，大約都需要二~三分鐘的時間
畫完一個句子，常常已經滿頭大汗了。
所以他也不太喜歡寫。
說實話，換做是我，我也不想寫，實在是太累人了。
一個字從小育的眼睛到大腦接收到訊息，中間的神經傳導會發生分岔
然後就一直分岔下去，甚麼時候會接起來，就要耐心等。


雨良是班上成績非常好的孩子，
但是愛講話到一個翻天覆地的化境，
我無意間讓他倆坐在一起，
還曾得意的幻想，小育話比較少，雨良就沒搞頭了。
結果，小育像是得到了救贖般...也歡樂起來。
我的媽阿。

但是，自從小育和雨良坐在一起後，
小育好像變得比較愛寫字了。

今天我終於知道為什麼...
因為當全班一哄而散趕去吃飯，
只剩下雨良，小育在教室，
我看見雨良輕輕握著小育的手跟他說:"沒關係，我教你寫。"
一筆一畫，一筆一畫，一筆一畫...小手握大手。

我真的一點都不想打擾眼前的畫面。

他們要走的時候，我問小育:"你要謝謝誰?"
他又用他的育式熊抱給雨良ㄌㄟ下去，
"謝謝雨良，他是我兄弟ㄋㄟ!"

搞威的人也有害羞的時候，
雨良靦腆的說:"唉呦你走開啦"
我問雨良家裡有其他弟妹嗎?
因為他很會照顧人，
他說他是家裡的獨生子，
他說:
"老師你不是說我們全班都要保護照顧小育?
ㄚ我就把小育當我弟阿，我想一直照顧他!"


看著他們蹦蹦跳跳一高一矮，消失在走廊盡頭。
我突然覺得這就是意義。